(二)十里红妆,他牵着她的手走过
"嗯,是我。"苏念眉点点头:"苏念眉。"转而,半开玩笑地提醒,"不迎迎我?好孬旧相识。"江北年慌乱放下笔,"你先进来,我去给你拿椅子。"转身走到屋,扯出把折叠椅打开,请她坐下,"吃茶否?我给你冲杯。"又拿出只白漆铁杯,引绿皮壶倒了大杯,热气腾腾,水面上飘着茶沫久久不落,她瞧出这并非什么好茶。
没有茶具,不讲究的冲泡,连同锈迹斑斑的折叠椅,事事物物全告诉她江北年过的不宽裕。念眉轻啄一口,有些烫复又放下,举止一惯得优雅:"看来您过得是真清贫。"只不解,"你一不赌二不吸毒,挣的那些钱花哪去了!"


念眉诧异地盯着他的眼眸。那双桃花眼老了,风流散尽:"曾几时起,大少变得如此大方?"
江北年依旧不急不缓,无波无澜:"胡芷死后。我口口声声一遍又一遍说爱她,可当她倒在我面前时,我做的却是无能为力,眼睁睁看着一滩血越扩越多,越流越淡,"他看着大海吞噬她的全部,最后的最后,他甚至不曾为她收敛尸身。
"我想自己要做些事情了,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,为国为民,为将来所有如我一般的新青年,"他混沌的目光里有星火闪烁,"千金散尽。全资助给爱国人士,投入他们的抗日事业了。"
事关于她,你总这般不得失,这般不体己,"原来如此。"
念眉又同江北年寒暄几句,无关少年荒唐,无关情与爱,单纯地谈了谈自分别彼此生活,一如正常老友久别重逢后的正常交流。
民国二十四年,六月初,苏念眉红遍上海滩,江北年如约将她捧出头,初遇时那句"叫我好似不在人间了"奇迹般成了念眉的代名词。
九月九日重阳佳节,来上海滩闯荡的官寄鸿第一次主动联系苏念眉。彼时的他已非土里土气的木讷少年,举手投足间还带着气场。青帮老大青眼相加,官寄鸿大小也是个人物了。
你想干什么……我只是想见你一面……当年我毅然离开,追随一个仅同我说过寥寥数语的男人走,我想你该明白我的选择。我不可能成为和你母亲一样,我的人生绝不会因为一个无情的父亲而定性……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啊。
你来我往,话多的依旧是她,掌握话语主动权的还是她。
民国二十五年,一月一日,江北年求娶于苏念眉。
为什么总待我这样好,且又与众不同……我好不容易寻着,怎会不将你视若珍宝……我叫念眉,给我一个家吧,江少爷……我娶你可好……甚好不过。
人生仿佛倒流到他们"私奔"那晚,高高的夜,低低的星云,她让他给自己一段新生。
民国二十五年,四月六日,风流少年江北年正式迎娶温婉佳人苏念眉。三媒六聘无处下,十里红妆恰自来,他们办了场半新不旧的婚礼。
婚礼前一天,念眉第一次找了官寄鸿。他比先前见时更有气场了,他瘦了但也壮实了。
我要结婚啦。"
"恭喜。"
"上海之大除了你,我不知找谁牵着我的手,走过红毯。"
"我知道了。届时,我会以小姐兄长身份出席,"会送你十里红妆,会亲手将你托付他人,"年少糊涂,不会重提。"童养媳的事,相认时未提及,此生也不必多嘴。
"谢谢你。"
江北年在外间应对着众人,苏小姐在里面描眉涂唇。一方游刃有余泰然自若,一方心如鼓跳局促不安。官寄鸿主动牵起她,让纤纤玉手依靠在他手臂上,继而又拍了她手背两下,以示安抚:"大小姐,莫怕。"
他牵着她走过红毯,一瓣瓣红玫瑰被一一踏过,他笑着把青葱玉指拿下,递出去,转交给另一个男子。她从不属于他,他从没拥有她,当年如此,今日如此,今生今世亦如此。一对新人登上主台,他也该退场了。

台下,方华嘴角勾勾:"他配不上她。"
耳尖的胡芷闻言,悄悄拧他腰间,压低声线提醒:"胡说什么,没个忌讳。"大喜之日议论这个,不是自找不痛快嘛。然后尴尬的胡编乱扯:"呵呵,分明郎才女貌,金玉良缘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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